【Voice of The Voiceless】-妝容下的真我

作者:王文賢

澳門以博彩業和娛樂場所聞名世界,有亞洲拉斯維加斯之稱,每月收入約二百多億。若初次到訪,或多或少總會被那紙醉金迷、燈紅酒綠、五光十色和華麗的宣傳和佈置所吸引。當走進賭場的華麗大堂,像皇宮般奢華,大得有點讓人迷失,不知道應該往哪方向走。而進賭場賭錢的人,總是雄心勃勃贏大錢;對常常賭錢的人來說,更是希望贏更好生活,更美的將來。

另一邊廂,在一條橫街窄巷的樓上賓館,昏暗的燈光,沒有空調,裡面有十多間不隔音、簡陋的板間房(一間六七百呎用木板分隔成小房間,大多的房間內只有床和一個小小的櫃)。而在破落的大廳,一班姐姐(即性工作者的意思)坐著等她們的客人,等著賺「足夠」的生活費,回到家鄉與家人開展新生活。

筆者參與澳門「喇合事工」,定期與同工一起去探訪澳門紅燈區的姐姐,透過送贈小禮物,關心她們。她們大部份都是從中國內地到澳門,有些甚至會經中介而來回到東南亞、港澳及國內的色情場所。這些姐姐都已步入中年,各有不同的人生故事。有一次,其中一位單親媽媽面帶愁容的告訴我:「這裡的人來這種地方做事,各有原因,你想我們真的想一世在這裡嗎?我若不為了孩子,也不用在這裡。我也不敢讓孩子知道。」或許你聽到這句話,你會立時想回應:「還有許多賺錢的方法,只要肯做,那怕不能養活家人!?」然而,那一次看著她無奈的表情,我告訴自己,我當好好的聆聽每位姐姐心裡的微聲。

小玲(化名),四十出頭,濃妝艷抹,看上去比真實年紀還大。她從不接受我們所送的小禮物,也不與我們交談,每次探訪,總見她在化妝。我一直都在等候機會,能夠與她傾談。直到有一次,短宣隊到訪,在小小賓館教姐姐們做些小手飾,短宣隊員與姐姐們有說有笑,那一天氣氛相當愉快。坐在一旁的小玲,突然抬起頭來對我說:「你們真好,常常來送禮物。」我說:「是的,我們想你們開心。你喜歡這份禮物嗎?」第一次,看見她的微笑:「喜歡,謝謝。」那一天,我們沒再有對話,但關係卻好像破冰了。日後的探訪,我開始慢慢從她口中知道她的故事。

小玲在鄉村長大,家鄉生活的回憶是美好的,雖然貧窮,但卻能享受與家人在一起。小時候過年,穿上新衣服及去親友家吃糖果,約朋友玩,快樂簡單的生活,已令她感到滿足。到了十多歲,她跟家鄉許多年青人一樣,都希望能夠在城市找到工作,多賺一點,多看看外邊花花世界,希望有更美好的將來。事實上,這不是很多人的期望嗎?多少父母要孩子努力學習,也是希望能夠有更美好的生活和前途。當初她的期望,只是我們眾人之中普通的一個。不同的,只是她遇到了一個騙子,把她的夢都破滅。

抵達城市不久,她就誤墮入騙子的圈套,被騙到色情場所當性工作者。她提起當時的情況,沒有激動,沒有憤怒,但卻相當無奈:「那時被禁在房中,根本不到你自己決定任何事,若你不做,被人打。打得多,覺得反抗也無補於事,惟有照做。沒有辦法,只好繼續做下去。」直等到有一天,在別人的協助下,她從那個鬼地方救出來。或許大家都以為她能夠重新開始,但事情又豈是那麼如意。

離鄉別井一段長日子,回到家鄉,人和事都變了。父母年紀老邁,身體出現毛病。過去的經歷,她失去其他謀生的技能,要去學習新的謀生技能也不容易。不清白的過去,亦使她沒信心能遇見真愛,建立自己的家庭。既然自己已有段不光彩的過去,亦不期望結織到如意郎君,生兒育女,倒不如就回到賓館,至少能夠糊口,能夠養活家鄉雙親。這樣,她變得「自願地」,在自由的情況下,回到色情場所,賓館裡「工作」。

重新化起濃妝,笑著向每一個客人招手,擺出無限歡迎的樣子。你說,她是自願還是被迫?她是貪慕虛榮還是為了生存?她是不自愛還是放棄自己?很多人都會以為現今社會不會再有逼良為娼的事情,因著道德淪落,以致不少婦女甘心出賣自己身體,去換取金錢。然而,有誰聽到她內心微聲的無奈和控訴。

聽罷她的故事,我彷彿看見她努力把粉底厚厚的塗在面上,是為了遮蓋她過去、一段段不堪回想的往事。她還記得昔日追求夢想的少女,還感受到自己原本的單純嗎?我對她說:「未化妝的你,我相信好美!」她第二次笑了,只是很快又輕輕搖一搖頭,繼續化妝。

那次之後,我見過她兩次,之後就再沒有見過她,別人也不知道她的去向。我祈禱,有一天小玲能夠卸下濃妝,活出真我。重拾神創造她時的尊榮,知道她是神寶貝的女兒。

濃妝不能蓋過她的過去,但耶穌的寶血,卻能洗淨她的不潔和羞恥,叫她重新托起頭來,走她的人生路。